文、图、视频/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王莉
“第一次上冰我穿的就是球刀”“北京冬奥会我不是最好的状态，其实很遗憾”“在2026年米兰冬奥会之前，我会用尽全力争取最好的名次”“本真里的自己还是最初的自己”“用20多年去做冰球这一件事，挺有成就感的”……在刚刚结束的第十四届全国冬季运动会女子冰球项目公开组比赛中，于柏巍领衔的广东队一路势如破竹，凭借六战全胜的成绩顺利拿下广东队历史上首枚冬运会金牌。
比赛期间，于柏巍迎来了自己35岁的生日。35这个数字，对女运动员来说算是“高龄”了，更何况是在需要高速滑行、激烈身体对抗的冰球项目上。但赛场上的于柏巍，依然是那个顶得住比分落后的压力、打得出大力劲射的进球、撑得起球队半边天的中国女子冰球队队长于柏巍。
而令记者印象更深刻的，是赛场外的于柏巍。采访前，拍一拍脸上被冰球帽压出的红印子；领奖礼结束后，第一时间跑过去拥抱妈妈；给每一个上前的球迷认真签名，拍合影时脸上永远洋溢着灿烂的笑容……说一句代表自己的话？“我是于柏巍，爱做梦也始终有梦可做的于柏巍”，说完又绷不住地笑：“哎呀，这也太可爱了吧！”
9岁开始学打冰球，17岁进入国家队，21岁担任中国女冰队长。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，于柏巍带队获得第7名。此后，新老交替的中国女冰连续两届冬奥会遗憾止步预选赛。2022年北京冬奥会，“重新归来”的中国女冰表现出色，但最终与前八名擦肩。赛前意外重伤的于柏巍也未能完全恢复状态，这令她满心遗憾。如今，状态依旧神勇的她，正在为出征2026年米兰冬奥会而时刻准备着。
“我从十几岁开始过集体生活，跟队友们在一起嘻嘻哈哈的，就不觉得自己已经长这么大了。心智可能还像以前一样，只不过在队里经历过很多酸甜苦辣，会变得更坚强，但是我觉得本真里的自己还是最初的自己。”对最初的那个自己，于柏巍说，“感谢这样勇敢的自己，一路坚持走到今天，我很开心可以成为现在的于柏巍。”
希望爸妈能多来看我比赛
尽管广东队是第一次参加全国冬运会，但女冰队里有11名球员曾代表中国队参加过北京冬奥会，是本次比赛公认的“最强队”。对此，于柏巍坦言也有压力：“因为不光是想取得成绩，也要把比赛打好。给其他年轻的孩子们看，冰球比赛还能做出怎样的配合，还能有怎样的技术动作。我希望我们可以呈现更好的比赛，可以成为年轻球员的学习榜样。”
在与劲敌黑龙江队、北京队的交手中，广东队均面临过先失一球的被动局面，会担心输球吗？“不担心。”于柏巍斩钉截铁地说，“队伍实力还是有的，就看我们的发挥。只要我们自己足够努力，认真对待每场比赛，结果肯定会是好的。我们担心的是能不能战胜自己，在比赛中不能松懈，不能觉得自己实力很强就不努力，不能这样对待比赛。”
这次比赛，妈妈来了现场，陪着她训练、吃饭、打比赛。于柏巍说，妈妈其实很少来现场，因为担心女儿会输球。“有时候电视直播都不看，害怕我们输。本来国内打这种大赛的机会就很少，出国打比赛更是根本就没去过。”
今年5月，全国女子冰球锦标赛在成都举办。代表哈尔滨队出战的于柏巍，不仅带队获得冠军，还凭借2个进球、7次助攻和整个锦标赛+11的效率值获得“最佳后卫”。“这次比赛我爸过来了，每天训练、每场比赛他都在冰场陪着我，空闲时间我就陪他到处转转。那时候就感觉，我好像还是个小孩子，出去打比赛有家长陪在身边，感觉特幸福。”于柏巍坦言，这些年陪伴父母的时间很少，她其实很难过，“而且很难得我这个年纪还在打比赛，希望他们能多来看我的比赛。”
尽全力争取站上米兰赛场
8月20日，2023年女子冰球世界锦标赛甲级A组比赛将在深圳举行。结束“十四冬”之旅的于柏巍已经返回深圳，稍作调整后便要开始集训了。女冰世锦赛每年举行一届，分为顶级组、甲级A组、甲级B组等七个组别。
今年，作为东道主的中国队将与丹麦、挪威、斯洛伐克、奥地利、荷兰五队展开单循环赛，争夺晋级顶级组的名额。“这次的目标肯定是升组。这次有两个升组名额，而且我们有主场优势。希望在主场、在家乡人民面前表现出好的精神状态，让大家看到，北京冬奥会以后的这支队伍还始终保持着战斗力。”于柏巍说。
2022年北京冬奥会，时隔12年重返冬奥赛场的中国女冰表现不俗，先后击败了丹麦队和日本队，但最终排名第九，与前八名遗憾擦肩。对于于柏巍来说，更为遗憾的是，她在备战冲刺阶段意外严重受伤，两个多月没有上冰，最终未能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北京冬奥会的赛场上。对此，于柏巍心有不甘：“结束那时候大家都问我还打不打，我其实心里想打。人家说你年纪不小了，要不当教练或者做其他的工作，但我没有给自己一个好的交代，心理上过不去。”
也因此，于柏巍着眼于更长远的目标：“在2026年米兰冬奥会之前，要打世锦赛、资格赛，这些比赛对我们来说都非常重要。我们会用尽全力争取最好的名次，让中国女冰站上米兰冬奥会的赛场。不管那时候的我什么样，当队员还是当教练或者其他工作，我都会为冰球这项事业去奉献自己的所有力量。”
打冰球的女孩很酷很独立
小时候，妈妈和姑姑领着于柏巍来到哈尔滨的八区体育场，那里有各种冰上项目的培训，让她自己选喜欢哪个项目。“当时就觉得冰球很有意思，男孩女孩都可以打，女孩在冰上可以很帅气地滑，也可以很酷地冲撞。”于是，才9岁的于柏巍选择了冰球。
先用一个多月时间学会了轮滑，再换冰刀上冰。“第一次上冰我穿的就是球刀”，于柏巍记得，当时自己还不会滑冰，没有拿球杆也没有穿装备，就用手扶着旁边的板墙在冰场边上溜，一心想着不摔就好，“就这么一圈一圈不停地滑”。
开始接受专业队训练之后，于柏巍每天都要跑步，训练量很大。如今回忆起来，她仍觉得很不容易：“那时候我觉得很累，回家就说‘妈我不想练了’，当时也没有什么梦想，没有说一定要进国家队还是怎么样，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练冰球。妈妈当时也支持我不练了，所以再回队的时候我就想反正要不练了，再跑几次也没事。结果就这么坚持下来了，就到了今天。那时候能坚持下来，其实挺不容易的。”
当“冰球女孩”会有什么不一样？“可能会更顾虑周边人的感受，因为我们是一个集体项目，每个人的状态都关系到整体。力量肯定也更强，有时候我们开玩笑说，好像并不需要有男生帮忙拎东西，我们自己可以拎动。还有就是会更独立，遇到一些困难或者重大的创伤，心灵上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是挺强的。”
在场上一定是最完美状态
2017年，深圳昆仑鸿星冰球俱乐部成立，于柏巍就是那时候进的俱乐部。通过俱乐部连续6个赛季参加欧美顶级职业联赛，她觉得，队友之间更熟悉了，配合更默契了，自己也变成了更合格的职业冰球运动员。“第一年去到俱乐部的时候，可能对于职业这个词还没有特别深刻的理解。进了俱乐部之后，跟一些高水平的优秀运动员一起训练、一起磨合、一起生活，从她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，比如怎样提高训练质量、提升身体素质等等。时间久了以后，这些细节上的提高在潜移默化地影响自己，逐渐地会发现，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了。”
2015年，女子冰球世锦赛甲级B组比赛在北京举行。其中一场比赛，中国队以7比3大胜匈牙利队，司职后卫的于柏巍上演“帽子戏法”，还贡献一次助攻。“这场比赛算是我职业生涯里比较精彩的一次得分，因为后卫得分的几率不是太大，助攻比较多，所以能抓住得分机会很难得。”于柏巍说，能帮助队伍取得胜利，比什么都开心。
来到“十四冬”赛场，于柏巍是仅有的几个“80”后球员之一，但她在场上的体能表现和稳定性完全不输“00后”。谈及保持竞技状态的秘诀，于柏巍说：“就是不能停止运动。我属于在休假期也不会完全放松的人，会一直以训练为主。像休假回老家，我会去跟着我们当地的男冰队伍训练。如果他们也放假了没有冰场，我会在健身房坚持陆地训练。一直以来，我都没有过长时间的休息。”
“目前我的身体状态保持得还是挺好的。如果有一天身体情况不允许了，我肯定不会继续坚持打球，因为我不想拖国家队后腿，或者在场上不能发挥作用，我对自己是有要求的。”于柏巍说，“只要我还在打球，就一定呈现最完美的竞技状态。”
重返世界前八是最大心愿
2005年于柏巍加入国家队的时候，中国女冰还能保持世界前八的水平，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实力持续滑坡，一路从顶级组降至甲级B组。
“我跟着中国女冰经历过辉煌，也跌进过低谷，曾经很多年里一直没办法升组。我希望我们可以从低谷再走向辉煌，这个过程我可以参与其中。”这也是于柏巍一直坚持在赛场上的最大原因，“我最大的心愿始终是我们可以重返世界前八，靠我们自己的实力打回去，然后站住脚。毕竟我所有的专注力都围绕着冰球，我这一辈子能把这件事做好就够了。”
用20多年去打冰球这一件事情是什么感受？“就觉得还挺有成就感的。”于于柏巍而言，她的整个青春都贡献给了冰球，始终围绕着冰球在生活，每天思考的就是怎样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，怎样在冰场上有更好的表现，时刻提醒着自己要更自律一些。“这些年都是这样，已经习惯了。回过头才发现，原来我已经练这么久了。我17岁进国家队，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，自己感觉也没有那么久，17岁的自己好像就在眼前。”
感谢曾经的自己选择冰球
于柏巍的队友里，有和她一起参加过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的，也有2005年之后才出生的。对于不同年龄的队友，“有的人觉得我是姐姐，有的人可能会觉得我像妈妈一样，她会有一种依赖感”。训练的时候，于柏巍会一视同仁对大家都很严厉，“训练场上你不要嬉闹，不要开玩笑或者怎么样，大家都会听”。
在场外，她和妹妹们又是另一种相处模式：“她们很多小事都会来找我，比如说衣服坏了找我给缝上，心情不好或者哪疼会来找我说一说，她就会觉得好一些。可能平时我们不会经常玩在一起，年龄相仿的会一起玩，但是她们不开心或者有困难没法解决的时候，会第一时间想到我，我觉得这是一种信任，我也会觉得很开心。”
但于柏巍的不开心，从来不会对队友说。“以前会跟妈妈聊一聊，后来我可能自己消化的比较多。”于柏巍说，“我不会去跟队友宣泄我的不快乐或者压力，因为我不想把这份压力给到她们，我想让她们始终感觉到有我在这没事，你们都放心去做，不要担忧。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我会跟自己聊聊天，让自己冷静地把事情理清楚。承受一定的压力对我来讲也是好事，让我学会了自我调解，理性地考虑问题，而不是用情绪带动自己。”
年龄之于她，似乎没有任何的“存在感”：“可能因为我在队伍集体生活的状态中过得太久了。我从十几岁开始过集体生活，跟队友们在一起嘻嘻哈哈的，就不觉得自己已经长这么大了。心智可能还像以前一样，只不过在队里经历过很多酸甜苦辣，会变得更坚强，但是我觉得本真里的自己还是最初的自己。”
“感谢你选择了冰球。”对于当初毅然站上冰场的9岁的自己，于柏巍说，“这个项目是我自己选择的。现在回想起来，我觉得一路的选择都没有错，从来都没有迟疑过或者想要后退过。所以我想说，感谢这样勇敢的自己，一路坚持走到今天，我很开心可以成为现在的于柏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