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年,罗洗河九段在第10届三星杯世界围棋公开赛上击败多位韩国顶尖高手,并在决赛一举终结“石佛”李昌镐在世界棋坛称霸14年外战不败的“金身”,在半决赛更是为世界围棋贡献了一盘千古名局。这局棋究竟神奇在何处?为围棋人工智能“绝艺”的开发担任“顾问”,罗洗河甚至还自己上阵写程序,开发过程有哪些幕后趣闻?借着近日在广州市荔湾区举行的“围棋世界冠军见面会”的活动,羊城晚报记者对罗洗河九段进行了专访。
千年难遇的名局
2005年12月16日,三星杯半决赛,中方罗洗河对阵韩国棋手崔哲瀚的第三局。双方前两局战成1比1,就此进入决胜局。如果人类历史最终只能留下一张棋谱,很多人说,他们会选这一盘。因为它既巧到巅毫、信息量极大,其反转又匪夷所思、荡气回肠。
说巧到巅毫,是因为双方在棋盘中部厮杀,出现了围棋实战中极低概率的“三劫循环”。双方不需要依赖任何外部劫材,劫本身就是劫材,循环往复永无绝期。
根据围棋规则,如果双方都不放弃打劫,这局棋将是和棋。而在这样高规格的比赛中,三劫循环的和棋,注定可以载入史册。
但是,罗洗河有不同的看法。因为一旦和棋,根据赛制,就要立刻进行加赛,对于这位当时年近30岁的“老将”来说,体能将面临严峻的考验,比他小7岁的崔哲瀚,已经掩饰不住微笑。
这时,罗洗河下出了不可思议的一手。他“毁”掉了一盘百年难遇的棋局,却制造了一盘千年难遇的棋局。
第230手,罗洗河的白棋“跳出三劫外”,在看似完全无关的右边路压了一手。罗洗河当时还故做痛苦状,崔哲瀚不疑有诈,简单应了一手,满以为很快就可以提出和局。然而罗洗河随后居然选择了打紧气劫,就此放弃了从中部到左下的足足33颗白子,加上左下,崔哲瀚一共吃掉了对方50颗子,盘面上出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黑色空洞。
不可思议的是,所有人都以为胜券在握的崔哲瀚这时忽然发现,自己的实空居然不够了!罗洗河利用第230手创造出的劫材在右边路获得的看似不起眼的实空,最终以七目半的优势胜出。此后,他又在决赛上击败14年外战不败的李昌镐,并让“石佛”随后遭遇9连亚的魔咒,再也没能拿世界冠军头衔。
回忆起当时的情景,罗洗河笑着说道:“其实之前我走错了,那棋本来可以提前做活,那样一来就不存在三劫循环了。一旦三劫循环,那按照规则只能和棋,要重赛,于是我就想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赢?所以就去旁边走了一手。当时我想好了,如果他不去提劫而是跟着我走,我就会马上提和。但他当时肯定是松懈了,以为这肯定是和棋,没想得那么深。”
棋局发展到“三劫循环”,往往已经多条大龙生死攸关,因此几乎没人会放弃和棋。罗洗河则在赛制导致的绝境之下背水一战,另辟蹊径转战它处,甚至还配合演技迷惑对方,最终下出了一盘青史留名的棋。
亲身上阵写代码
人工智能已经深入现代围棋的方方面面,无论是职业棋手还是业余爱好者,日常都离不开这位“超级教练”。相比击败李世石和柯洁的“阿尔法狗”,国产人工智能“绝艺”虽是后起之秀,但有后来居上之势,已经成为国内围棋界使用率最高的人工智能。
“人工智能不知道在下棋,它没有逻辑,而是根据大数据统计从后往前推算成功概率。”在罗洗河看来,人工智能在围棋领域的优缺点都很明显,“优点是这是一个神一样的老师,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它;不足之处在于,它只能在点对点的具体下法中给出指点,但它无法给你归纳出一个逻辑来,后者还需要棋手自己来归纳总结。”
从2016年到2020年,罗洗河在“绝艺”的开发团队中担任顾问。罗洗河笑道,因为当时后台有很多服务器同时训练,因此“绝艺”的进步飞快,“大概在2016年11月,我基本上就下不过它了。然后就变成了‘测试员’。等到构筑好模型,几十万台服务器训练几个月之后成本就比较低了,后来人工智能抛开已有的人类的棋谱,开始从零‘自学’,我的作用就小了。”罗洗河不光在围棋层面给出自己的建议,甚至还“亲身上阵”编写代码,“小时候我就是个业余编程爱好者,跟俞斌九段学了编程。”
围棋需要很强的运算能力,顶尖棋手多是“最强大脑”,即便在围棋界,罗洗河都以“智商高”出名,聪明程度可见一斑。从麻将、编程到游戏,各种项目他都一看就懂一学就精,上手极快。不过,谈到自己业余最喜欢的健身运动,他谦虚地笑言:“我唯一的健身运动是唱歌。”罗洗河说自己“制霸”KTV,最爱的则是粤语老歌,“前阵有个很热门的视频,10分钟连续播了100首粤语歌,我看了下,只有四首是我不会唱的。”
如今的罗洗河是深圳龙华队的主教练,上赛季,他率队夺得广东省历史首个围棋甲级联赛桂冠。本赛季,他们正在为卫冕而战。在不久前鸣金的常规赛最后一轮,深圳龙华队锁定了第二名,从而获得了直通季后赛第三轮的资格。罗洗河说:“常规赛第二名是一个不错的结果,因为第一名和第二名在季后赛的出场轮次是一样的。”他表示,龙华队本赛季的目标仍将是卫冕。
文 | 记者 赵亮晨
图 | 记者 柳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