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微微泛亮的珠江水面浮漾起薄雾,水波轻荡,如披上了朦胧的纱衣。晨练的人们渐渐聚拢而来,汇成了一道流动的风景:跑步者足下踏起风尘,打太极的老人气定神闲,孩童追逐着滚动的皮球,嬉闹声穿透了微凉的空气。晨曦渐明,远望那高耸的广州塔,亦似一位沉静又挺拔的巨人,在静谧中迎候着城市脉搏的苏醒。
岸边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,每日必在固定的树下练拳,动作缓慢却分明有力。他枯瘦的手臂伸开,如舒展的松枝,颤巍巍地划出一道道弧线。我偶然看见他因腿脚不稳而微微摇晃,可停顿片刻之后,却又重新站稳,继续缓缓动作,脸上神情竟丝毫不见动摇之色。那稳立与摇晃之间,无声地透出一种令人心折的坚持——其力量未必源于筋骨,却早已深植于精神深处。
不远处的亲水平台,则常上演着孩童学游泳的稚嫩场景。小小的人儿套着五颜六色的游泳圈,在父母鼓励声中,战战兢兢地探脚触碰微凉的江水。忽有孩子呛了水,扑腾着惊哭起来,父母立即伸手救援。可待喘息稍定,这孩子却挂着泪珠,在父母温言抚慰下又怯怯地再次伸脚入水——那一次次的退缩与再尝试,竟如初生之犊试探人间风雨,分明是生命最早开掘勇气的矿脉。
江边林荫道上,更有专业运动员在刻苦训练,他们迈着迅捷而富有节奏的步伐奔跑,每一次蹬地都似要踏碎地面。汗水如雨般流淌,浸透了衣衫,在他们身后留下一道道深色的印迹。汗水沉重地滴落,仿佛能听到它们坠地时发出的“啪嗒”声响,仿佛每一滴都是身体里被逼榨出来的纯粹意志。他们奋力前行,那不断超越极限的身姿,犹如绷紧的弓弦,只为射出破风的一箭。
而江畔的木棉树,正盛开着火红的花朵,像举向天空的炽热火炬;偶有凋谢的花瓣飘坠水面,随波轻轻漂漾,恍如为这奔流不息的江水点缀上点点执着而燃烧的印记。
当赛场上的欢呼声终将落幕,金牌的光泽亦会褪去。然而,请到珠江边上来看吧:老者拳中那柔韧的坚持,孩童入水前那含泪的试探,运动员汗珠里那淬炼的极限——体育精神岂止于锦旗招展的奖牌榜上?它早已渗入城市肌理,在平凡人晨昏流转的身影里,凝结成了奔流不止的日常勇毅。
无论江水涨落,花开花谢,那精神却如深根扎下,日复一日,在珠江两岸的晨风里生生不息地吐纳——它不靠奖杯堆叠,而靠人心中那份默默燃烧的火焰照亮每寸光阴,在生命之河中持续拍打,抵达岸边,又推涌向前。
文|胡永超 记者 柴智 整理